老里

2刀

我也许该继续说说我的下一次自杀
我在高二的结尾前被劝退了,理由是要升高三了,我没有学习的心思,他们逼我写一份检查,一份保证书,说明我会努力学习,如果没有在我身上看到进步就会立马把我退学
说白了就是为了不让学习成绩差的人拖学校升学率的后腿
打从第一次自杀后我几乎没听见有任何人讨论关于自杀的事,至少在我的面前什么事都没有
这比有人来问我还反常,因为医院检查的结果直接通报到了校领导,学校专门有的心理社的辅导老师,一个心理学老师还特地来看过洗了一整夜胃的我
不可能没人关注到这事,我只能理解是我和他们都不熟
被劝退的名单才开始在同学间流传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讨论,但是我没有理会,也没有深入了解
但是在临近公布的时候却突然把话头转到了我的身上,我进入了名单,同班的体育委员离开了这个名单,同学们都说是因为要通知家里,体育委员就拜托处在学校领导层的体育老师帮了他一把
有人来问过我有没有得到通知,因为所有被列入名单的人都被提前通知了家长
我没有接到我妈的电话,我也没有太管这件事,惊慌了一会了不知所措,但是很快就忘在脑后了,也就是普通的粗神经现象
但是开会的时候我妈出现了,她在广播通知我去开会的时候出现在了班级门口,班主任让我出去
她比我还惊慌失措,她刚从市里赶来镇上,据说接到电话时正在和几个小姐妹吃海鲜
她进入会议室的时候特别害怕问我怎么回事,学校根本就没通知她是要劝退,她以为我又出了什么事,这事比抢救回来的自杀严重的多,严重到需要她赶来,也许没抢救回来
会议室里一溜的家长和孩子让她镇定下来
但是学校依旧没有解释多余的事,没有关于我这个临时变更人选的特殊解释
主持会议的教导主任一直在重复,抽烟喝酒谈恋爱屡教不改的罪行,可是我都没有,除了自杀和不交作业我没有任何校级处分
我和我妈都茫然了,会议结束后我们绕过跪下来的那几个被直接退学的孩子的家长,找到了副校长询问是怎么回事
副校长也很茫然,他在电脑上搜索,翻校级处分的本簿,没有我的名字,我的成绩和几个同样被劝退的也不在一个等级,我甚至在中等偏上
他去问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推了推她的眼镜,盯着我:“他最近状态在下滑,无心学习”
然后大家都很茫然,但是我们站在跪着的家长面前显得很无关紧要,任何一个家长的状态都比我妈激动和紧张
我们都认为是上次自杀的影响,但是我妈什么都没说,她回到了市里,我继续学习
没几天她打电话给我,说我爸打算趁着高三前最后一个假期送我出国玩一玩,让我想想要不要出去
隔天我就接到父亲的电话,扯一些无关紧要的,然后:“英国和美国,你喜欢哪个?”
我回答了英国,没有为什么,我更喜欢英国而已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很难堪那样劝我美国更发达,高考是美式英语等等
我没有更多的争辩,我说行吧,美国也挺好
他说:行,我已经给你报了一个美国游学的夏令营
没有然后了,我没有上交保证书和检查,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写些什么,像我这么沉闷的人这种成绩水平差不多了,再进一步很困难
假期一开始我就拖着自己的残疾英语上了飞机,成都转香港,香港转北京,北京飞洛杉矶,因为北京空演战胜法西斯70周年,有航空管制,香港延误了,导致北京只能换机,到达洛杉矶的时间比预定晚了一天
我去了洛杉矶,和另一个男生一起寄住在加西亚家,她家有一儿一女,两间房,于是两人分开睡
我真的很闷,心头压着特别重的石头,不知道是因为劝退还是临时换环境
我躺着,睁着眼睛,天亮醒来才发现自己睡着了,英语不好没听懂上课时间,不知道host family 的mom问我早餐要加的都有些什么,看着车窗外的英文都感觉……飘飘欲仙?
很奇怪,就像突然才明白不是幻觉,是真的
我用英语说话,自己说的倒是很溜,但是美国人几乎听不懂,因为发音很怪
但是不耽误我看起来很开心,我去逗pam家的三个小女孩,在沙滩上给大家烤肠,在林肯纪念馆给英语不好的室友做翻译,穿着休闲西装在周末的派对上给人讲刘关张结义讲了快两个小时
但是我整个人都特别恍惚,好像随时在做梦,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重复了几次之后更出现了我已经醒过一次了呀?的问句
没多美好的梦境
这种时候缠绕了我几个月余的自杀的想法又冒上心头,就像一种习惯,戒掉之后又再次沾染的无比自然,但是这次我没有任何的计划
我住在别人家里,我吃着我爸交了很多钱买来的美国特色家庭餐,在离家八个时区的地方为了每天的小学生作文绞尽脑汁,这是我不自杀的理由,但不是我不想死的理由
我恍惚到带着老师pam家的小孩玩危险的游戏,像喝醉了一样晃荡着,做大胆的事,把校长家的5.6岁的女孩公主抱起来走了快一公里,甚至有的事我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给中国人丢脸
我就像爆发了一样,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我没有任何的想法,就像梦游,但是我在哭,我知道我在哭,等我哭完我站在一楼的厨房里那着加西亚家的菜单比着手腕,再往上一点的胳膊上有两三道血痕,伤口很长,但是大概不深,我被疼得清醒过来,一道一道的血痕出现,就是那种划了一刀后两三秒才开始冒血的伤口,我没有做任何主动打搅别人的事,我回到房间找到碘酒棉签,疼得我左手使不上劲,我用牙帮着掰断棉头,一次用很多碘酒棉签来大面积的擦伤口
麻烦的是我的伤口真的很长,棉签裹着碘酒划过伤口把伤口掰开了,伤口的中间一痕冒出血珠,我没有开灯,血珠黑漆漆的
我其实还在恍惚,但就像刚吸完毒的人暂时不需要毒品一样理智下来,我开始对自杀恐惧,我刚才那一下和安眠药时承受的要去死了的心理准备完全不一样,我还没准备好再次去死,我只是想死
我把医疗包里所有的绷带都用上了,其实很少,而且伤口很长,没有足够的敷料芯,我把大块的创口贴撕破,用棉芯来垫着,第二天休息的空档去药店买了药品
我天生就不容易止血,而且留疤
我还是没和人说,我抱着手睡着了,睡前哭得稀里哗啦
第二天我只是换了个长袖,也没人发现我没有打闹没有使用左手甚至不太和人说话
这事就仿佛这么过去了,我在其中一个周末去了host family他们 常去的教堂的青少年组,唱圣歌的更像摇滚乐队,我在吉他和架子鼓表演的圣歌中问我该死吗?
没有回答,大概因为我是团员
最后的几天变得像旅行团,去了纽约,华盛顿之类的东北城市,去参观美国高校,酒店住的相当高档,几乎都有泳池,我穿着泳裤套着外衣在岸上玩手机,不肯下水,最后在华盛顿穿着外衣被推下水,也没有脱外衣,就这样打闹玩水
华盛顿是最后一站,首都飞首都,天空的差别很羞愧,然后飞省会,两个小时的车程也坐了飞机飞到只有省会1/1000大小的市里机场
我没有和家人说这事,我本来就不太和他们分享心理活动
我把记在本子上的礼物从包里掏出来分配好拜托家长带给亲戚,我就像梦里醒来,从一个活泼的,外向的人重新关上了门
然后我回去了镇上,学校已经开始提前补课了,我没有去上学,我走到教务处,惊讶于现在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父母在向教导主任诉说儿子已经在改了,知错了,让退学的孩子回来吧
我坐在一旁,教导主任也没有招待我,她在应付那对父母,我听出是班上那个体育委员的父母,我在敲打这篇文章的时候,就在刚才,才想起来,我们对于那个体育委员的理解大概是错的,他并不是因为权钱才让体育老师帮忙退掉会议的,看起来他还是被退学了
但是我当时没有感觉,我就像对外界信号不好一样,我看了他们,听出了他们是谁的家长,但是我没有意识到
我站起来,告诉老师我要退学,教导主任抽空扫了我一眼,用别添乱的眼神警告我,让我快点写保证书,并说没有保证书不会让我上学
这是我爸让我来退的,他联系了我妈家旁边的学校,路程五分钟的高四补习学校,还请了家教
我拨通我爸的电话,递给老师,老师重复着说出要退学的决定时那对父母一下子跪下了,父亲把拐杖放在脚边想要磕头,母亲掺住了他
我接过老师递给我的电话,找到另一个老师开始办手续,去宿舍收我上学期就在这儿的东西
然后我回到了市里
我的手上还有丑陋的疤,一条一条,我半夜躺在自己的床上摸过凹凸不平的手臂,我真的想了很久
我当时怎么会突然清醒?我为什么突然自杀?我怎么了?我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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